一代传奇人物的谢幕

文｜子悦

编辑｜赵建凯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在距离百岁生日还有一个月时，一代投资大师，与世长辞。

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报道，当地时间11月28日，美国投资大师、亿万富翁、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副主席、沃伦•巴菲特的“黄金拍档”查理·芒格去世，终年99岁。

提及查理·芒格，世人往往会为其贴上“巴菲特的副手”“背后的智囊团”，凡此标签之外，芒格更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个人化理念浓厚的投资大师。

他曾是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副董事长，也是巴菲特最为信任的商业伙伴。

他所坚持倡导的“投资者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被市场的短期波动所影响，坚持长期主义的投资理念”，不仅拓宽了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投资策略，更塑造了使自己和巴菲特都成为亿万富翁的投资风格，也为伯克希尔-哈撒韦成为“人类历史上最成功的投资公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有人曾发现，如果仅从短期内看伯克希尔投资的收益，结果经常指向是波动与亏损，可如果拉长时间线，一个惊人的回报率就会浮出水面，在一些关键大项目，甚至达到几十倍、上百倍的巨额回报。

这家公司目前市值超过7800亿美元，持有苹果、可口可乐和美国银行的股份，同时还拥有BNSF铁路和Geico保险公司。而这一切都可以追溯到芒格。

也诚如沃伦·巴菲特在声明中所言：“没有查理的灵感、智慧和参与，伯克希尔-哈撒韦不可能达到今天的地位。”

芒格也是巴菲特人生的“不可或缺”。

巴菲特曾总结过几条“选择合伙人的建议”，其中他提到，“要找比你更聪明、更有智慧的人。在你犯下损失惨重的错误时，他既不会事后诸葛亮，也不会生你的气。他还应该是个慷慨大方的人，会投入自己的钱并努力为你工作而不计报酬。最后，这位伙伴还会在漫漫长路上结伴同游时能不断地给你带来快乐。”

而在这些建议的最后，巴菲特表示，“这些建议是如此之英明，乃至我早在1959年就决定完全遵守。而全部符合我这些特殊要求的人只有一个，他就是查理·芒格。”

资本世界，潮水的方向数次更迭，芒格游走其中，冒险一生，最终为投资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收益神话。斯人已逝，一个传奇的故事收尾，但这位投资大师留下的经验、胆识，仍将继续影响着一代又一代。

黄金搭档

与巴菲特的关系，让芒格家喻户晓。

同巴菲特相比，芒格是二者中得到赞誉相对较少的那个，伯克希尔-哈撒韦的“二把手”，站在“股神背后的男人”，这些描述“次要者”的标签，曾如影相随。

第一次入选《福布斯》全球亿万富翁排行榜时，芒格坦诚地说：“我与沃伦交往这么久，我以为我只是一个注脚。”

但无关地位轻重，芒格与巴菲特演绎的是一场互相成就的故事。

传奇故事的起点锚定在1959年。这一年，芒格与巴菲特相识，在巴菲特眼中自己“终于遇到气味相同的人”。

彼时，巴菲特对芒格要继续从事律师职业的选择不以为然，他认为律师可以是一种爱好，但从“赚钱”这个角度而言，当律师赚的钱远没有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赚得多。

不过，二者的这次相遇仿若在芒格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并在悄然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此后，他们开始通过电话和长信件交流。

后来，巴菲特在接受采访时回忆道：“我们的想法如此相似，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他是我遇到过的最聪明、最优秀的人。”

来源：视觉中国

直到1965年，芒格舍弃此前在律师行业的全部积累，开始逐步从事投资工作。

这背后，有巴菲特的推动。巴菲特曾一再敦促芒格进入投资界，并一度告诉他：“法律作为一种爱好很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

上世纪60年代末，两人在“蓝筹印花”项目上展开密切合作，他们大笔购进蓝筹印花的股票。通过控制蓝筹，两人一下子多了1亿美元的无成本现金，摆脱了需要找投资人来融资的模式。

以此为契机，芒格从之前的合伙人企业中离开，和巴菲特一起把资金和股票全都并入了伯克希尔-哈撒韦，成为管理层。于1978年加入公司董事会。

两个智力超群、价值观相同的人正式走到了一起。两人被外界看作投资界的约翰·列侬与保罗·麦卡特尼，完美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黄金搭档。

巴菲特称芒格为“讨人厌的不先生”，但这并不是一个消极的称谓。芒格会提出很多否定意见，不过他和巴菲特最终会得出相似的结论。某种程度上，巴菲特也会将芒格作为最后的检验，如果芒格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不做某件事情，他们就会放手去做。

虽然在伯克希尔的年度股东大会上，芒格回答问题时，总是习惯说“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 “I have nothing to add”）。但他在伯克希尔-哈撒韦的成功路上，扮演了重要角色，某种程度上也潜移默化改变了巴菲特的投资模式。

巴菲特认为，是芒格让自己放弃了“雪茄烟头投资策略”，即自己那种寄希望于在一些低估值股票上赚最后一把的风格。

芒格为巴菲特规划的投资蓝图很简单：忘记你所知道的以划算的价格收购一家普通企业的做法；相反，应该以合理的价格收购一家优秀的企业。

在军队里打扑克和年轻时的律师经历，磨炼了芒格的商业技巧。让他学会，当牌面对自己不利时，要尽早弃牌；但当握有很大的优势时，就要大力反击，因为不会经常获得这么大的优势。“机会会来，但不会经常来，所以当它来的时候就要抓住它。”芒格说。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芒格作为一名陆军军官，在服役期间学习过气象学。退役后，进入哈佛大学法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直接进入加州法院做了一名律师。三年后，芒格成立了一家小型建筑公司，并赚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140万美元。

直截了当的投资方式，以及诚实经营企业的信念，帮助他赢得了普通美国人的喜爱。他告诉自己的追随者，他们“即使不喜欢现实，也应该认清现实”，商业或投资的成功“没有单一的公式”。

在芒格投资理念影响下，巴菲特看到了用浮存金来投资的好处，后来大举进入保险行业，形成了以保险浮存金投资的新业务模式。此外，查理·芒格还把公司的视野从青睐陷入困境的低价公司，转向关注质量更高但价格偏低的公司。

在芒格的影响下，巴菲特也改变了早期在收购公司后，会深度介入公司的运营和管理的习惯。在投资时，谨慎挑选管理团队，收购后也不介入子公司的管理和运营，只是分享利润，留给原管理层大展身手。

这些“影响”有目共睹。在过去的46年里，芒格与巴菲特联手创造了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投资纪录——伯克希尔公司股票账面价值以年均20.3%的复合收益率创造投资神话，如今每股股票价格达54.7万美元。

他们也书写了一段“神仙友谊”。

“人生就是一连串的机会成本。你得嫁给最适合的那个人，那个最方便找到并愿意接受你的人。投资也是一种类似的过程。”1997年的股东大会上，芒格如此说明。

2018年，巴菲特接受CNBC采访时说：“在我们认识的整个时间里，我们从未发生过争吵，现在已经快60年了。”

长期主义

一直以来，芒格的投资策略以长期持有、价值投资为主，注重基本面分析和企业的内在价值。

他曾说，“所有明智的投资都是价值投资，即获得比你支付的更多的东西。”“你必须对企业进行估值，才能对股票进行估值。”

此外，芒格也还认为投资不仅仅是金融领域的事情，而是涉及到广泛的社会、心理和认知科学等领域。他的思维方式和投资策略深受这些学科的影响。他倡导投资者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被市场的短期波动所影响，坚持长期主义的投资理念。

在被誉为全球投资界“春晚”的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年度股东大会，查理·芒格曾多次分享自己对于投资的观点。

他曾表示：“只要做好准备，在人生中抓住几个机会。迅速地采取适当的行动，去做简单而合乎逻辑的事情，这辈子的财富就会得到极大的增长。”

过去几年来，在美国的“科技热”的影响下，芒格的投资观念也在随之变动。他曾表示，少数几家科技公司已经占据主导地位，股价表现大幅超过整个大盘，以至于不持有这些公司股票的投资者可能会落后。现代投资者要想取得成功，必须买进几只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公司股票。

正是沿此思路，苹果公司成为伯克希尔-哈撒韦近年来押注最多的公司之一。2016年至2018年期间，伯克希尔向苹果公司投入了300多亿美元。如今苹果的股价较当时水平上涨了两倍多。

在芒格推动下，伯克希尔还押注了中国电池和电动车制造商比亚迪。

2023年10月30日，芒格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客一档播客节目《Acquired》，在这场对谈上，芒格提到中国经济与中国企业，还谈到了比亚迪与王传福。

他说，中国经济未来20年的前景比其他任何大型经济体都要好。中国的头部企业更强大、更优秀，而且它们的估值要便宜得多。“因此，我自然愿意在芒格投资组合中纳入一定中国风险资产。”

当面对“由于电车颠覆式的创新，今天的汽车行业是否相比于50年前更值得投资”的提问时，芒格坦言，也许对于一两家真正优质的电动汽车企业而言是的。但对于其他公司肯定不是。

他还提到比亚迪，称比亚迪是个奇迹。王传福每周工作70个小时而且智商超高。他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他可以看着其他汽车制造商的零部件搞清楚如何制造它们。

来源：视觉中国

“传福是一个狂热的人，痴迷于亲手制造产品，所以他更靠近一线。”芒格回答道，“王传福比马斯克更擅长制造。”

比亚迪在11月29日的悼念词中说：“查理·芒格先生是当代最伟大的投资家之一，为投资界树立了一个不朽的标杆。2008年，我们有幸获得他的认可，伯克希尔-哈撒韦成为公司（比亚迪）的重要股东。这是公司首次获得国际顶级投资机构的认可，为我们坚守新能源汽车行业注入了强大的信心与动力。”

作为一名老者，芒格留下不少关于“长期主义”智慧箴言。他曾说，“我们这批做价值投资的人，哪一个不是熬出来的，坚持下去，甚至用不着脑子多聪明。”

在快速变化的环境中，这样一位类似于18、19世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其投资理念与人生经历，对于当下的复杂情形仍有深刻的启示意义。

1995年，在哈佛法学院的一次演讲中，查理·芒格列出了在他看来经常会误导决策者的25种⼼理倾向：

1. 奖励和惩罚超级反应倾向

2. 喜欢/热爱倾向

3. 讨厌/憎恨倾向

4. 避免怀疑倾向

5. 避免不⼀致性倾向

6. 好奇⼼倾向

7. 康德式公平倾向

8. 艳羡/妒忌倾向

9. 回馈倾向

10. 受简单联想影响的倾向

11. 简单的、避免痛苦的⼼理否认

12. ⾃视过⾼的倾向

13. 过度乐观倾向

14. 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

15. 社会认同倾向

16. 对⽐错误反应倾向

17. 压⼒影响倾向

18. 错误衡量易得性倾向

19. 不⽤就忘倾向

20. 化学物质错误影响倾向

21. 衰⽼—错误影响倾向

22. 权威—错误影响倾向

23. 废话倾向

24.重视理由倾向

25. Lollapalooza倾向——数种⼼理倾向共同作⽤造成极端后果的倾向

参考资料：

《万字实录！芒格生前最后一次深度访谈，畅谈1小时投资见解，称“比亚迪是个奇迹”》，华尔街见闻

《穷查理宝典：查理·芒格智慧箴言录》，彼得·考夫曼

《美投资家查理·芒格99岁逝世 巴菲特悼念》，财新

新闻热线&投稿邮箱：tougao@ice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