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11期内容

一个星期五的早晨，阳光明媚，我坐在金属折叠椅上，聆听一场对年轻母亲们的讲话。

“你们拥抱自己的孩子吗？”那个身材苗条、肤色偏黑的女人帕姆，站在教堂里的壁炉前，扫了一眼认真听讲的妈妈们，问道。大家忙不迭地点头。“我相信你们都会这么做，但问题是，你们拥抱他们的时间够长久吗？”

她是在鼓励我们，但对我这个急于想做个好妈妈的人来说，却仿佛当头一棒，我瞬间怔住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暖洋洋的房间。帕姆微笑着说：“你们的孩子也许需要很多次或者更长久的拥抱。”她抱紧双臂，两手抓握、摩挲着肩膀，继续说，“下一次再拥抱孩子时，你们不妨试着抱得更久一点，直到他们主动离开你们的怀抱。”

那时候，我的儿子罗比只有10岁，是个性格内向但特别爱玩的孩子，经常要我抱他。但每一次，我都不动声色地回避了他的靠近，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得到过多少身体上的抚慰。在我看来，只要给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拥抱就可以了。

帕姆仍在传授她的育儿经验，我的思绪却已经被拉回到了童年。我的父母作为尼日利亚一个乡村的传教士，尽心尽力抚养着我们4个兄弟姐妹。然而，在我6岁那年，他们把我送到了离家几百英里远的一所国际寄宿学校。宿管阿姨从不会给我们很多的拥抱，最多也就是临睡前在我们的额头上匆忙地吻一下。

刚上一年级不久的一天，我在操场上摔倒，把膝盖蹭破了。当时我一瘸一拐地去了学校的医务室，跟另外7个孩子一起坐在候诊室的木凳子上。终于轮到我的时候，校园护士简单地给我清洗了一下伤口，裹上绷带，便送我出门了。我咬着嘴唇回到宿舍，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一头栽到床上，把头埋进枕头，眼泪喷涌而出。那一刻，我只想要妈妈抱着我。可是，没有陪伴，没有安慰，什么都没有。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地埋葬了自己对安慰和关爱的需求，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

等我嫁给克里斯，并开始抚养孩子时，这种独立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克里斯是一名飞行员，每个月有十几天都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照顾孩子和家里的责任就全部落到我一个人身上。

每次克里斯离家，我都会抑制住自己的悲伤，把注意力投入到当天的任务上。我做事条理清晰但也简单粗暴，每天都要独自开车送孩子上课、训练和参加比赛……看起来一副很能干的样子。然而，被斩断情绪的我，实则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无意中失去了做一个快乐妈妈的能力。

帕姆的声音，又把我从遥远的思绪中拽回到现实中来——她让我们进行小组讨论。我们小组仅有5个人，这让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开脱着：“我担心自己给儿子的爱不够多，不过好在没有让他没住在寄宿学校里。”

其中一个妈妈拍了拍我的手，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见过你拥抱孩子很多次。”

那天下午，我的儿子罗比放学回家，一进门就把背包扔到沙发上，晃悠到了厨房说：“有零食吃吗？”我走到他跟前，问，“我可以先抱你一下吗？”

“好啊，妈妈！”于是，我们站在冰箱前面，伸出胳膊抱住彼此。这一次，我决定等他先放开我。

两分钟的拥抱，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叹了口气：“我好期待圣诞节啊！”看着他金色的头发，我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把他拉得更近一些。

那天过后，我注意到罗比的变化——这些长长的拥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慰。于是，我们每天都会拥抱彼此，哪怕他已经长到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也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

现在，罗比已经二十多岁了，长得高高瘦瘦，找工作期间一直住在家里。在过去两年中，他经历过一些情绪的低谷，新冠疫情封控在家时还一度陷入焦灼和抑郁，庆幸的是拥抱早已融进了我们的生活，成为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克里斯在家时，也会加入到我和罗比当中，一家人共同享受拥抱的温暖。已经走出抑郁的罗比每天都会说：“这真是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这也是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当初只是为了与罗比建立联系的习惯，现在成了治愈我的良方。夹在儿子和丈夫的臂膀中间，我就像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茧里——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觉就是，当你紧紧拥抱自己所爱的人时，那个人更紧地回抱你。

长长的家庭拥抱，弥补了我童年时错过的安慰和关爱。我会一直珍惜，绝不放手。

原标 题：《最长的拥抱》

作者：［美国］ 黛比·琼斯·沃伦

译：刘丽丽

责编：张子晴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