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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2
更新时间:2023-11-21 08:30:49作者:橙橘网
看点法国教育向来是欧洲教育的标杆之一。作为法国的汉语教师,下文作者在法国教育系统里深耕了十五年。她既经历了法国教育的耀眼时刻,又直面法国教育如今难解的困境。教过法国小学生、中学生甚至预科大学生的她,生动地为我们讲述了她眼中真实的法国教育。
文丨苍碧 编丨Lulu
几星期前的周五,刚上完课的我,强忍着嗓音的不适,独自留在教室,忙着上传这学年各级学生的学分。
不久前,一位倒霉的法国同事偶然离开教室,因为忘了关机,竟让班里的高中生们蹭了机会。短短十分钟,把老师电脑系统偷偷动了手脚,某几个学生的平时分,从0.5分大跃进到15分(法国满分为20分)。
不同于一考定终身的制度,法国高考成绩包括了校内外的大小考试分数,校内成绩占的比例相当重。学生在整个高二学年及高三第一和第二学期的分数及教师评语,将直接决定他们高中毕业后的出路。
事发后,办公室的法国老师们对于学生的大胆妄为,一片“惊愕”,高中生们这种以身试法的“犯罪”,也让我小心翼翼。为免节外生枝,我决定用半天课外时间,留校快速上传所有学生的平时成绩。
天色渐暗,当我还在电脑上埋头苦干时,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半大个的高一班学生闪现在我教室门口,气急败坏地抗议我给分太低。
面对几张嘴皮的车轮攻势,还没回神的我不免张口结舌,占了下风。好不容易应付完这群学生,我一个转身立刻锁上了班房。心烦意乱间,脑海里洗刷不去一个男孩恶狠狠瞪我的眼神。
回想十五年前、成为小学教师的那一天,我曾万般欢愉,无限快乐。
当时,刚踏入校门的我,眼睛还没来得及习惯学校的东南西北,就被一群身高仅到心口的小不点儿们热情拥抱住,围成了圈。两个小女生还特别穿上旗袍,戴上竹子做的蓑帽,为这场简短的“欢迎会”,带来了满满的仪式感。
初为语文老师
小时,从未想过做教师的我,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将在之后的数年间,从小学教到初中,从高中教到预科大学。深陷法国教育行业的我,不仅成为南法第一批汉语老师,也随之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挫折和挑战。
曾被法国媒体报导
老实说,在法国当老师就像“为爱发电”,每月薪资仅够温饱。如果不是真心热爱教书工作,恐怕无法坚持执教十五年。
法国公校“历险记”
在电脑上整理好学生成绩,布置好家庭作业后,我拖着疲倦的身躯,黄昏时分步出学校。
一直在法国教会学校教书的我,如今还是第一次在法国的普通公立中学执教。接手五个月来,我恍然发现这里大部分学生都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跟老师说话冲天炮一样,彻底实现了法兰西的“自由平等”。
学生的学术水平普遍一滩“泥水”,科科都差。有次,我教高一学生写汉字“英国”, 并示意她在一旁写下法语注释。可她一个拧头,竟问起我法语的正确拼法,这真让我打心底震撼——连自家母语都学得勉勉强强,又如何把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来学习呢?
除了学术知识不过硬,学生们基本抄写能力也是马马虎虎。一次,法语老师的电脑出了故障,要求学生手抄笔记。少了数字化系统就无法学习的法国新一代,拖拖拉拉20分钟,竟只抄了十行字。要知道,抄笔记可是小学生的基本功呀。
抄写能力慢,我不介意,毕竟帮助学生学习是老师的责任。哪晓得,自己费心费力地影印课堂资料,派发下去,就在我转过头写黑板的功夫,被学生们揉成纸团,抛来抛去。一副嘻嘻哈哈嘴脸,完全无视我冷下来的黑面。
偶有两个出色好学的学生,看见我花费时间抓纪律,不停重复补习着基础知识,他们只能一脸无奈地干等,逐渐丧失了学习动力。
这所高中在法国地区排名还尚属中等,我实在难以想象,排名吊车尾的法国公立高中,又会是种怎样的面貌。
法国的秋夜降临得越来越早,此时周围已是一片昏黄,路灯微亮了起来,教职员停车场里聚集了几个老师,一边狠命地抽着烟,一边神色凝重地小声说着话。
我向他们挥挥手,很法式地说了句“周末愉快”,登上我的小座驾归家,心里还盘算着是否“新官上任三把火”,给学生们的学习再加点“料”。
下班大塞车的队伍中,我突然听到电台播放的惊天大消息。原来就在今天早上我勤勤恳恳工作时,一名持刀并喊着宗教口号的22岁小青年,冲进法国北部阿拉斯的一所高中,杀死了一名法语教师。当他在校园施暴时,他17岁的弟弟就在现场不远处。
我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新闻,如鲠在喉,心情开始低落。在我法国短短15年的教职生涯里,历历在目的校园暴力案件竟愈演愈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法国老师打分必须看学生眼色。如果学生无兴趣学习,法国教育部又往往会调转枪头,觉得是老师的教法出了问题,不懂得结合学生们的水平,引导兴趣来教学。
但,越是不想加重学生学业负担、不希望打击学生信心让他们快乐读书,越是让学生们永远徘徊在基本知识上,不得前进。因此,尽管大部分法国学生都学了七八年的英语,可是他们仍羞于启齿,甚至有的学生还听不懂简单的英语对话。
新一周的周一早上,我重新回到了高中。虽然阳光普照、天气和煦,但校园的空气仿佛结了一层冰。校门口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宪兵,让人看着心惊胆战。在校长临时召开的教职工大会上,作为新人的我,忽然意识到这所学校的不同之处。
学校里,阿拉伯和非洲裔的法国学生占了大多数,剩下的白种人却是东欧和乌克兰移民。纯粹的法国本土学生,几乎少得可怜。
在法国新移民日益增加的新背景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法国推行的优先教育区政策(zone d'éducation prioritaire),已越来越不合时宜。本土法国人们,开始懂得用地域划分的政策漏洞,纷纷逃离教育资源匮乏的郊区地带,集中挤向了巴黎中心地带的顶级公立名校。
如今的法国公立学校,已不再拥有三十多年前那样的统一、高水平的教育质量,而是逐渐分化:家庭条件好、资源优渥的学生们被集中在相同区域的“好学校”;家境贫寒的学生们又被集中在普通的“坏学校”,各自完成了从幼儿园、小学、中学乃至大学的教育闭环。
近几年,来自非洲和阿拉伯裔的学生,又大批占据了法国的普通公立学校。他们大多基础薄弱,还有着浓郁的宗教情结。一些女学生升上高中后,会逐渐抛弃牛仔裤和球鞋,穿上阔衣大褂,围巾包头。面对老师的劝说,她们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潮流服饰。
会议期间,有些老师开始哽咽,述说自己周末的惶恐不安,校长也明事理地点点头,让大家在意外来临之际,千万不要逞英雄,学校也不会怪罪任何逃跑的教师。
听了大家的哭诉和忧虑,我肚子也如打了结,这样的状况,竟是我成为法国汉语教师十五年以来,头一回遇到的情况。
卷“飞”的教会学校
在这所公校,作为新人的我,不得不轻叹这里学生和我以前任职的天主教会学校学生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在法国,一些不能搬家,却又不想进入公立学校体系的父母,大多会自掏腰包,把孩子送进半私立的法国教会学校。这些教会学校获得政府的部分资助,能提供从幼儿园到大学全流程的教育。
曾经的学生们
因遵守和政府制订的合同协议,法国教会学校的学生不仅书费全免,还在16岁前都享受义务教育。不过,这些宗教学校的校长,有绝对的权利选择学生,也有权利辞退教职工。
有一定自主权办学的教会学校,在学费上也有很大差异。便宜的教会学校仅需几十欧元的注册费,但一些大城市的知名天主教学校,学费就涨到了 2000多欧元。受制于法国宗教和历史的悠久背景,法国的教会学校大多追求精英化教学。因此,大多数法国教会学校都会更加看中学生的学术成绩,以此提高教会学校的形象和知名度。
数据显示,仅占法国教育系统17%的教会学校,直接占据了2023年全法最好高中百强榜单的60%。其中,位于巴黎的三所教会高中:Stanislas、Saint-Jean de Passy 和 Saint-Louis de Gonzague,更是在今年高考中再创新高,不仅合格率达到了100%,连优异率也达到了100%。
我以前任职的教会高中,在全法国2295间学校里排前150名。成绩不错、学费不菲,也意味着这所学校大多数学生,都来自法国的中产阶级家庭,基础知识扎实、为人更是彬彬有礼。
但少有人知,教会学校成绩优异的背后,是学校一年接一年的严苛淘汰制。教会学校高考学生人数规模较小,一般维持在50-250人左右(公立高中达300-500人)。尽管政府有言在先,不允许淘汰学生,但教会学校为了保持优秀的高考成绩,总有各种办法,一级级筛选“苗子”。
尤其在初三升高中那年,一些名气较大的教会学校,会开启大规模的“清杂草仪式”——中考成绩和学校成绩平均分少于13分的学生,就会被找借口划去职业高中,方便腾出高中学位,留给后来的校外高手。(法国打分规则,10分及格,12-15分评为优良,16以上评为特优,20分满分。)
一些顶级的教会学校会给高中学生,派发大学预科考试的试卷。知识点没学过、考试成绩差,可不关老师事,只能责怪学生学习没有拼尽全力。因此,就算学生有幸能跨过法高私校升高中的那道门,也难扛到高二,有时更顶不到高三。
教会学校拼命“卷”成绩的压力,也传导到了老师身上。我曾经的教会学校的同事们,大多是是冷口冷脸,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嚷分数、说狠话。
有的喜欢每周搞突袭测验,也有的老师喜欢当众公布学生成绩和排名,用各种方式激励孩子们不停“内卷”,拿到高分。法国高中一般都是周三下午休息,但在排名前列的尖子学校里,这项制度形同虚设,不见学生休息,只见他们在教室里奋力做模拟考试。
重压之下,一些不忍自己娃身陷分数泥潭的家长们,就会想尽办法巴结科目老师。明着在逢年过节,不断送鲜花、香槟和巧克力,暗地里更高薪央求聘在校老师为孩子课外补习。
当时我家孩子在教会幼儿园头一年时,就见到几个法国妈妈在学期结束时,赠送给老师奢侈品包包,到了第二年再开学时,这些孩子就被分在了一个师资不错的“尖子班”。法国妈妈从幼儿园里就开始“狠抓”孩子学习,力争进入“好班”的模式,令我头一回领教法国尖子学校的厉害。
教会学校的补课之风,也随“送礼之风”愈演愈烈。我曾见过一位“心狠手辣”的数学教师,就特别喜欢搞课外补习赚私房钱。全班三十多个孩子,就有20多个都在他那长期补小课,一小时收费50欧元。他不会明里要求学生找他,但被他教过的学生常会“告诫”新学生,放低姿态,主动联络老师补习,从而提高课内的分数。
法国教师工资低廉,教会学校的教师们,比公立教师工资还要低7%。因此,面对家境优渥的学生时,一些教会学校的教师们,极易心理失衡。在那位数学老师的班级,若有不参加补习的学生,那一年他们的数学成绩全是大红一片。
但法国人却对此习以为常。他们认为学生自愿付费、求教老师,而老师也付出了劳动力,得到补习费用也是理所应当。我过去任教的教会学校大校长,还三番五次向家长们强调,学校只是提供课本知识和学习技能的地方,管孩子、品德教育到底还是家长的责任。
因而,在教会学校,老师们一般只负责教学、管成绩,而学生的私生活都好像与他们无关。他们不太愿意花时间与学生交流,更加讨厌家长的预约面谈,觉得学生的心理问题应该花钱看心理医生。
这些教会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们,似乎很少去考虑,学校教育究竟是什么?是从知识中学做人,还只是灌输课本的知识呢?
十五年前,刚成为老师的我,曾渴望如女侠般一剑在手、独闯天下,以为教育就是改变出生、改变命运和家庭环境的最大命锁。
而现在,年纪增长、见识和阅历日益渐进,我却愈发觉得家庭和环境的重要。虽然教会学校的学生更加好管理,也让我更省心,但我还是决心离开这个曾呆了十多年的教会学校系统,去法国公立学校闯荡一番。
隐形的起跑线
近些年,教会学校越来越火,但公办学校仍是法国教育的绝对主流。法国顶级公办中学,甚至能PK掉成绩优异的教会私立学校,保持一如既往的优秀。
在全法高中2023年最佳学校前十的榜单中,80%的学校都是公立校。法国预科和高考成绩的头榜,也永远徘徊在历史悠久的天字号公立学校——“大路易”和“亨利4” 之间。
这两所学校约80%的学生,最后都能顺利升入法国精英大大学。换句话说,只要进入这两所学校中任一所,就相当于一只脚跨入了法国的顶级大学。
不少华人妈妈,会特别心仪“亨利4”这所顶尖公办,只因为学校还提供汉语的预科班。
学生的汉语作品
少有人知的是,汉语也是法国的一门“必修课”。
早在2008年的时候,法国教育部就把汉语纳入法国学生的语言学习选项。升读初中的法国学生除英语外,还必须修读第二外语(意大利语、西语、德语、俄语、汉语,或者方言,例如普罗旺斯语、科西嘉语及加泰罗尼亚语中,任选其一),高中时候也可以选择第三外语(传统是拉丁文、希腊文),为自己高考加分。
最新统计显示,全法国现在有33000名中学生在593间初中和高中里学习汉语,4200名小学生在24间小学里学汉语。学习汉语的学生人数,较一年前增加了13%;与十年前相比,更是夸张增加了400%。80年代的时候,法国学生大多会把汉语列为第三语言选修,而现在大部分学生把汉语选为第一和第二外语的必修课。
华裔学生通常在高三的时候,把汉语作为第二外语学习的选项。这样就能集中精力把时间花在校内需要拼搏的科目,还用以稳拿的汉语高分,拉高校内整体平均分。
不过,汉语考评中也会稍有不公平的地方:一些考官会对华裔小孩特别严苛。法国白种学生轻轻松松可以拿到20的满分,但亚裔要想拿满分就比较困难了。有一位中国女孩,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却因为听不明考官的法式汉语,考试时呆愣了一下,只拿了12分,离满分有不少的差距。
受制于本地市政府文化部的策划和预算,即便选修汉语的法国学生人数近些年来在迅速增加,但除了一些财政充足的大城市公立学校外,其他能提供汉语教学的法国公立学校,仍然数量有限。
优质的教育资源,在哪都是稀缺的,法国自然也不例外。但法国的教育却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分化。除了排名前列的尖子学校外,绝大多数的法国学校的教学质量,近些年来都出现了严重下滑。
这就不得不提及法国的“教师荒”。
尽管法国总统小马哥近些年,一再保证老师的税后薪水不能低过2000欧元,但老师的工资,一直低过各行各业,甚至还远不如法式的点心面包师傅。
更糟糕的是,法国公立老师在刚任教时,没有自主选校的权利。一些老师常被派到离家超远的地方上班,直到工作十年后,积累满了工作积分,才允许自由申请调动。这样一来,教师对于教学自然有心无力。再加上普通公立学校涌入了大量新移民家庭,面对学生们的“耍赖”,公立教师们常会出于孤立无援的地位。
直到今年,法国还有3100个教师位置无人问津,58%的初中和高中至少缺一名教师,现代文学、英语、数学和科学教师尤为缺乏。有些校长甚至等不及教育部的委派,自行登报招人。一些代课教师无需修读任何儿童心理学,常在跟校长见完面后,就会被莫名其妙地推进班级,骑虎难下。
因教师缺乏,大多数公办学校的学生们,某些学科的知识常年空白,成绩自然也强差人意。
一些懂得学区房划分条例的家庭,往往会提前数年在富人区规划,不惜砸重金买房租楼;条件差点的,甚至会租邮箱地址打马虎眼,希望孩子能顺利入读法国的顶尖公校。
可以说,住巴黎的宝妈们,也像北京的海淀妈妈、香港的九龙塘妈妈一样,会为学区房操碎了心。对于不住在巴黎的法国孩子来说,他们需要比巴黎学生更加努力,才能顺利挤进巴黎的名校。
让人避之不及的公立学校,也有光芒
那天早上的职工大会结束后,我深觉法国教育的困境是如此难解。心有戚戚焉的我,也把布置“加料”作业的想法抛之脑后,只想如何给学生们打出好看的分数,发个爱心“大礼包”,帮助他们拉高平日的学分,尽量避免今后可能出现的师生摩擦。
可以说,短短几个月的公立高中任职生涯,我的心情如过山车,穿来过去,上上下下。
斗志激昂的我,曾一口答应地方督学,绝不会轻易放弃学生,做逃兵。但教学仅一周后,我就开始打起退堂鼓。
在我之前,上一个接手的老师,只教了两天课,就跑得无影无踪。过去两年,在这间高中代课的老师们更如走马观花,学生们的汉语水平也全成了豆腐渣。可见这烫手山芋有多烫。
我发现,把教会学校那套用分数来诱惑或逼迫他们学习的模式,在这里是毫无用处。
有些学生不仅不交家庭作业,就算考试交白卷,也是满不在乎。跟他们苦口婆心说道理,他们只会耸耸肩,嬉皮笑脸,又或者沉默注视,看我像个怪物。这里的孩子们大多来自单亲,底层和移民家庭,家境贫困不说,有些甚至还不太会说法语。
看来,仅有的教学激情不足以解决问题。我开始将沮丧化为思考的力量,反省自己的教学模式。我也适当地降低教学标准,先与他们亲近,减少中文的硬式书写,帮助他们找到学汉语的乐趣。
打破僵局的突破点来自一堂中秋文化课。我给孩子们讲述了有关月饼来源、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的故事,和他们一起看起了灯笼的制作,唱起了《水调歌头》。
也许月饼香气逼人、诱惑太大,每一班的学生们都有把铁罐月饼盒望穿秋水之意,急不可待地熬过苏轼那首《水调歌头》,一拥而上围观分食月饼。
高一的孩子大多心智未开,以往这群平时就爱打闹的孩子,在吃月饼时,竟出乎意料的安静,还不停地对我说“谢谢”。高二的学生们更加含蓄,但课上他们也由刚开始的沉默,渐渐对我敞开心扉,告诉我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过中秋。
分享月饼时,他们总会留下一块给我,令我觉得孩子们本质不坏,面对有人伸出的关爱,他们也懂得去爱和尊重。
这堂月饼中秋课,似乎起到了奇妙的化学作用。课上,他们虽然还继续交头接耳,但大多收敛了调皮。有一回,课堂纪律不佳,面对我的冷脸,他们竟然规规矩矩做好了课堂作业,来讨我欢心。
越来越多的学生愿意课外来找我说话,表白一下他们的思想和忧虑,有一个特调皮,吊儿郎当的“差学生”怕被父亲揍,竟开始向我讨教学习方法。还有高三班学生们,不再认为我是故意为难的老师,会跟我交流课程,互相商讨及研究进步的方法。
日久见人心,况且人心是肉做的,会痛,会痒,会麻,留在公立学校的我逐渐沐浴春风,又感到了被学生包围的快乐和幸福。
青春期的孩子们敏感脆弱,但绝对知道谁为他们付出真心,谁在混日子教学。相处下来,我慢慢发现虽然他们基础弱,不愿写字,但是聚精会神学起来,可一点也不逊色教会学校的学生。
今天,看着他们流利地用汉语做着3分钟的自我介绍,我也忍不住笑容满面。都说热爱可抵漫长岁月,我还愿在这“三尺讲台”上,继续耕耘我这“半亩方塘”。就算童话终将消失,但仍向往书中乌托邦世界的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教育的力量。
*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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