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网易财经、网易财经智库联合主办的2024网易经济学家年会于11月在北京举行，本届论坛的主题是《拓新丝路 智造繁荣》，网易传媒科技研究院提供战略支持。

在年会《星辰对话：宇亩的开拓与探索》环节，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探月工程首任首席科学家欧阳自远表示，今年全球发生了异常的气候变化，以后比这个会更严重，所以现在一定要控制化石能源，一定要用清洁能源，确保我们的地球永续为人类生存利用。

他指出，由于天气变化，地球上清洁能源发电不稳定也是常见的，假如能在月球上引进清洁能源，就比较可靠了，而且比较稳定。从月球上引进并不困难，也不算太远，一个礼拜左右就可以到了，现在科学家们倾向于利用月球资源。

就能源拓展相关话题，欧阳自远发表了关于移民火星的看法。“马斯克说，火星最好移民100万人，他当然说起来很容易，但这是很艰难的”，他指出，马斯克计划用1万个氢弹改造火星，“按1%粗算，如果有100个氢弹到不了火星，半途炸了或者怎么样，都是难免的，我们要考虑到这些难处，逐步来实现”。所以，火星的改造可能是一个比较长期的工程，但“我们人类有充分的时间，给未来打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定会更加安全幸福地成长”。

作为本环节的主持人， 知名科幻作家、雨果奖获得者、童行书院创始人、CEO 郝景芳在谈到未来能源和人类生存时表示，有很多时候我们在现实当中，经常会因为一些利益的问题，忘记了我们是一个人类共同体。

“我们真的是得需要回到一个宇宙视角来看到人类的渺小，所有国家都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一起保护地球，一起捍卫地球上人类的生存，一起去探索太空，寻找人类的下一个栖息地”，她表示，“当我们真的能够把所有人的认知从日常这些争论中提高到更高的高度，才能够看到我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对话实录：

郝景芳：我们这场对话主题是“宇宙的开拓与探索”，相信这是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

首先提到月球上的太阳能，还是非常振奋人心的，有了月球上的太阳能，我们地球上就可以源源不断有电能供应，最近也是看到很多地方有供电危机，您觉得，什么时候月球上的太阳能能够真的让人类实现用电自由呢？

欧阳自远：我首先说请你以后不要再用宇宙开发，我们人类现在全部的工作跟宇宙扯不上丝毫关系。我们现在只是在太阳系里面，以现在人类的能力从地球飞出去，大概要飞3万到4万年，才能到我们隔壁的那个太阳——叫比邻星——它管辖的范围，我们的银河系有2000亿个太阳，你说多浩瀚。

第二，我们利用月球的太阳能，太阳还有50亿年的寿命，它也要结束它的生命，我们用不着操心，未来人类的科技一定能够想办法，或延续它的生命，或想一个其他办法，继续取得这些能源。

第三，大概要多久呢？现在我们可以小规模地试验，这是确实可靠的，人们说大概十几、二十年我们总可以开始利用，因为地球上的天气变化，照射在地球太阳能发电板上每天都不一样，月球极其稳定，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云，而且很有规律，所以月球上的太阳能是非常可靠的，且是清洁能源，现在中国向联合国保证，2030年要碳达峰，2060年要碳中和，现在地球再也不能大量用化石能源了，化石能源就是煤、石油、天然气这些东西，这样会造成地球增暖，地球就变得不适宜人类生存，这点一定要改正过来。

我们尽可能地早点应用月球太阳能，我想，要全部解决问题还不可能，现在也不着急，我们到2060年基本上都是用清洁能源，化石能源用量就很少了，中国已有承诺，全世界各个国家都有承诺，基本上在这个时候人类要确保我们的地球永续为人类生存和利用。

郝景芳：我听到这15-20年就觉得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在我的有生之年就能够开始这样的行动，如果说人类去比邻星可能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如果还有15-20年，我们就可以开始利用像月球上的一些能源，可能真的能够改变地球上的生活，还是非常非常期待的。

欧阳自远：可能分量小一点，逐步增加。

郝景芳：慢慢地，50-100年我也觉得已经是很近的时间尺度了，第二个问题也是跟能源有关，您刚才也提到了氦-3，其实在科幻小说里面，氦-3也是一个常常被提到的完美能源。您觉得利用氦-3这样的异常丰富的能源，和月球上的太阳能，哪一个更早地能够开始实现呢？

欧阳自远：从使用的简易程度来说，当然利用太阳能，在那建一个收集太阳能发射的望远镜，地球上搞一个接收的，基本上可以接收一部分，长期可以输入进来；而氦-3是这样的原因，“人造小太阳”是现在全世界各个国家都在做，我们中国是在安徽合肥有一个研究所，叫等离子体研究所，他们做出来的现在已经非常先进了；另外在成都还有1台，都叫它“人造小太阳”，就是根据太阳发光发热的原理，现在已经可以了。它用得是氘和氚，现在氘多得是，氚很难提取。我们的太阳到了50亿年以后它要膨大，氢已经消耗完了，变成氦燃烧，氦燃烧就是膨大了，最后要把地球吞噬掉，这都是天文学家预期的假设，但我们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其实也用不着着急，得要几十亿年以后了，我们人类的整个寿命也就一百多万年，我们的北京猿人才50万年——这个年龄是我们测的，用它烧火石头测出来的。

为什么月球上可以有氦-3呢？因为氦-3的来源是太阳风，太阳风注入到月球的表面、土壤里面，就收集起来了，太阳风进不了地球，因为地球有个磁场屏蔽，月球反而得益了。氦-3也不是一种科幻的，未来氚比较少的话，不得不利用氦-3。假如用了氦-3照样可以产生核聚变，而且核聚变的产物也都有人试过，但现在没有大规模来实施，这倒不科幻，但是氦-3要有一个稳定的来源——只有在月亮土壤里面。

郝景芳：还是取决于人类对于核聚变本身的研究。

欧阳自远：对。

郝景芳：还是非常期待，尤其您说能解决全人类1万年的能源，真的是能够改变我们整个人类从科技到经济、社会很多方面。现在想问您下一个问题，与我们人类登陆月球相比，登陆火星您觉得最大的难点是什么？以及我们什么时候有可能看到把月球当成中继站往火星出发？

欧阳自远：人类正在向你说的目标前进，登陆月球现在已经实现了，我们中国准备在2030年把人送上月球。载人登月，全世界只有美国人登过，他们一共登了6次，一共有12名航天员上到了月球。我们中国准备在2030年实现，美国也准备2030年再实现载人登月，大概也就我们这两个国家提出来还要进行载人登月。

关于载人登月的情况，我们认为中国现在已经有能力来实现这个问题了，你的问题核心是什么？

郝景芳：去火星，比载人登月可能更难一步，去火星难点在哪里？

欧阳自远：第一，路途遥远，我们现在飞到火星去要飞7个月，而我们飞到月球上去要5天，1秒钟16.7公里，38万公里，大概5、6天就可以到了，这也挺费劲的，但是火星更遥远，这是一个难处。

还有，你要去那么久，你的生命保障系统，至少在路上坚持7个月，下去了以后还要生存，你带的物资就大不一样了，都要考虑这些需求。

去火星当然难度大多了，一般来说，大约都是在2030年以后，我们在登过月球以后，也许在火星上待不久，因为你待长了没意思，你又改变不了它的状况，还要一边改造、一边派人实现去。马斯克说，火星最好移民移100万人——他当然说起来很容易，但是这是很艰难的——爆炸1万个氢弹（改造火星），如果失误率用1%粗算，1%是多少个氢弹？100个，如果100个氢弹到不了火星，你这半途炸了或者怎么样等等，这都是难免的，我们要考虑到这些难处，逐步地来实现，因为还早呢，到了这个期限，我们人类有充分的时间，给未来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人类命运共同体我坚信一定会很好地、安全幸福地成长。

郝景芳：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我们其实还是得需要到了火星上有一个生态循环系统，在那边能够产生生存必备的物资才好。

欧阳自远：对，原来有一个计划，叫做“去火星移民有去无回计划”，不能再考虑回来，就是你就在那待着，一直到死，那时候全世界报名的人也很多。

郝景芳：探索精神就是这样，您觉得火星上要改造这么多东西，它的先后顺序是怎么样？我们可以先从哪里开始？

欧阳自远：具体的都有，先做哪一步，再做哪一步。比如冰雪开始融化了——因为它的冰主要是干冰，是二氧化碳，如果排放大量二氧化碳，就变成温室气体了，增加温度了。我们只要达到在赤道附近有流水，不能太冷了，太冷了也不适合人类生存，但现在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真正的实现移民，原来已经登记了好几万人要去，而且不要钱，当时是这么定，后来这个计划失败了，因为终究要对这些人负责任，另外也有很多法律问题，这件事情没有搞成，以后条件好了，我相信人类一定会去尝试这样一个伟大的移民计划，这样人类就有两个栖息地了。因为难免有一些内因、一些外因引起的人类灭绝事件，怎么办呢？利用这样一种条件逐步地来实现，以确保人类有两个生存发展的基地，这样我们就更安全了，人类的文明得以传承，人类的科技也得以传承。

郝景芳：我其实还是蛮坚信，因为我以前也写过一本科幻小说叫《流浪苍穹》，写的是人类在火星上已经建立一个居住地，有500万人在那边生存，火星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还是非常期待科幻小说里写到的能够变成现实。不过这里其实有一个问题，据说科学家也发现，40亿年以前，火星上也有大量的微生物，而且那些微生物还曾经改造过火星气候，但是后来因为火星气候可能不适宜生存就灭绝了，您觉得火星上面这些条件将来真的能够成为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吗？

欧阳自远：这个可能是有一点误传，我们现在地球上都可以得到火星的土，我们照样可以辨别它的来源，它是火星来的、月球来的、金星来的？因为每个基因是不一样的，完全可以测出来它们之间的不同，它们的年龄也代表它们的诞生时间等等，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这些了。

火星的改造可能是一个比较长期的工程，不能着急，着急也没有用，条件不具备，还是没法生存。假如有两个栖息地，我们人类就可以把另外一个栖息地建好，这样我们就不担心有些时候万一真的有一个小天体再像恐龙灭绝一样撞一次，人类经受不起这种灾害。再加上也许地球自己发生战争、核战争等等——这样当然也不对，我们尽量避免这些消耗，确保人类能够很好的、长期的得以发展，我们一定要把这两个地方建成命运的共同体，使人类得到真正的进一步发展。

你刚才说到40亿年以前火星上有生命，这是一个误传，因为人类找到了一块火星的陨石，这块陨石里面切开一看（这是欧洲找到的，证明是火星掉下来的石头），有很多花纹一样的东西，好像是细菌，最后再做进一步的科学研究发现，它实际上是一种矿物结晶的形态，不是生命。我们中国也做了非洲掉下来的一块火星陨石，是我的学生做的，做出来以后发现这里面碳的同位素是有利于形成生命的碳同位素，但是至今为止火星没有发现任何真实的生命证据，现在还不敢说这个话。

郝景芳：原来是这样，网上很多信息也是以讹传讹，所以传得好像真实一般。您刚才提到地球上可能的灾难和危机，您觉得现在真的有小行星朝地球飞过来，我们地球真正去拦截的可能性有多大？

欧阳自远：美国做过一次试验，中国大概很快，2030年也要做一次试验。假如这成为一个大家都有能力、你可以判断它没有到地球来以前它的轨道是怎么走的，这很容易算出来，会不会撞我们的地球，也可以算得出来，早就可以预见，有足够的时间来采取措施。假如真的有，立即发射撞击它，朝哪个方向都有力学分析，一定要可靠，最后给它撞歪一点，让它不至于撞到地球，以确保地球安全。现在对于这件事情人类已经绰绰有余地完成这样一个任务，目的就是保卫好我们地球的安全。

郝景芳：听到这个还是挺振奋的，感觉安全了好多。最近地球上面也有一些极端的气候，您觉得这种地球上的气候变化，导致将来某一天地球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可能性有没有？

欧阳自远：有，正如现在联合国要求，世界各个国家提出承诺，假如我们一直用那么多煤、石油、天然气，而不用清洁能源，仍然用化石能源，地球的化石能源使用一定会使整个的地球越来越热，这个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们今年就发生了异常的气候变化，以后比这个会更严重，现在一定要控制化石能源，一定要用清洁能源，所谓清洁能源就是太阳能、风能、水利。

另外，由于天气变化，清洁能源发电的不稳定因素也是很多的，假如能在月球上引进过来就比较可靠了，而且比较稳定，因为月球上引进并不困难，又不算太远，一个礼拜左右就可以到了，现在科学家们倾向于利用月球资源的方法更方便。

郝景芳：这个太好了，我今天从欧阳院士的演讲和回答里面听到，欧阳院士一直强调人类。很多时候我们在现实当中，经常会因为一些利益的问题，忘记了我们是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忘记了我们所有人——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地球上。像节能减排，像减少化石能源使用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中经常会因为你多我少这样的问题争论来争论去，最后大家零和博弈，两败俱伤。但其实如果我们都回到我们共同拥有同一个地球的事实，不管怎样，如果地球受损，全人类一同灭亡。像您提到核战争，这样一些影响全人类生存危机的重大问题，我们真的是得需要回到一个宇宙视角来看到人类那么渺小，所有国家都需要站在同一个立场一起保护地球，一起捍卫地球上人类的生存，一起去探索太空，寻找人类的下一个栖息地，其实真的能够把所有人的认知从日常这些争论中提高到更高的高度，才能够看到我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欧阳自远：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人类必须在大问题上形成共识，而且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去实现建立一个大同的世界。

郝景芳：要是以后，比如我们想象，四五亿年以后有宇宙外星人来看，这个地球上曾经有过很绚烂的文明，但因为相互残杀，互相把彼此给杀完了，灭绝了，我们想想有多愚蠢，人类真的是要以共同的身份和团结心去看待我们的地球。

欧阳自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