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常洛闻】

回想今年10月“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多国元首齐聚北京，除了共襄盛举，很多外国元首也抓紧时间，在北京吃烤鸭、登长城，逛潘家园，过了旅游的瘾。其中，智利总统加夫列尔·博里奇在游玩期间淘到了一本“红宝书”，视若珍宝般亲自收藏，十分有趣。

不光是智利这样的南方国家，哪怕是在发达国家的年青一代中，上世纪被严重污名化的“社会主义”正在得到重新审视。

根据挪威奥斯陆大学韩国学教授朴露子观察和研究，在18岁至24岁的美国年轻人中，“社会主义”支持率在50%至55%左右，超过了对“资本主义”支持率。当然，在美国“社会主义”实际上指像挪威这样的福利国家所采用的社会民主主义。在奥斯陆大学，三分之一的学生支持激进的社会主义政党——红党或社会主义左翼党。在德国首都柏林，没收大型房地产公司的20万多套住宅并将其共享化的方案进行了公投，结果过半民众赞成这一方案。“向左转”，甚至将国家希望寄托于激进极左，是一股世界范围内的潮流。

但日本和韩国是两个例外，尤其是韩国，在总统尹锡悦上台后这一年多时间里，正在加速“右转”。

在公共话语方面，尹锡悦政府打出了“意识形态优先”的方针，完全不顾国家进一步撕裂的风险，毫不犹豫地将在野党等政治上的对立者渲染为“反国家势力”、“利敌团体”、“从北主思派”、“共产主义者”，甚至授意韩国国家情报院将反对日本核污染水排海，批评韩国政府绥靖软弱的声音，也抹黑为“接受朝鲜指令行事”。在这方面，尹锡悦彻彻底底将反共变成了打压异己的武器。

10月26日，在首尔市铜雀区的国立首尔显忠院，前总统朴正熙44周年祭悼念仪式举行。图为韩国总统尹锡悦（左）和朴正熙之女、前总统朴槿惠握手致意。 韩联社/韩国总统室

在权力方面，从经济社会劳动委员长、历史整理委员长、广播通信委员长等公共机关的负责人，到统一部、报勋部、国防部、文体部等中央政府部门长官，都由极右人物担任。在政策方面，对公共设施的思想控制、对劳动和市民团体和批评性媒体进行绞杀。

其中“促统”的统一部是针对朝鲜特设的统战机构，“备战”的国家情报院（早年是臭名昭著的KCIA）是韩国的国家安全机构，尹锡悦任命的这两个机构的长官履历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韩国统一部长官金暎浩在美国取得国际政治学博士学位，是一名研究朝鲜战争的政治学者，曾任李明博政府青瓦台统一事务秘书官，对韩国国内问题和韩日关系等外交悬案发表过极右言论，指责韩国宪法法院2017年弹劾前总统朴槿惠的决定是“给颠覆体制的势力铺红地毯的结果”。

韩国《京乡新闻》称，金暎浩被认为是“对朝强硬派”，曾将南北关系定性为“敌对关系”，批评朝鲜的人权问题，并宣称要想解决朝核问题，必须要推翻朝鲜体制，还曾发文批评文在寅政府的统一、外交、安保政策。因此有批评声音认为，金暎浩不适合担任本应推进南北对话、交流合作的统一部长官。

韩国统一部官网金暎浩简历，大学毕业后，金就进入了“学在美国、工在日本”的镀金快车道

国家情报院院长金奎显毕业于首尔大学牙医系，是职业外交官，但是在保守党执政期间要更受器重。他通过韩国第14届外务考试成为外交官，曾担任外交部北美局北美第一课课长、北美局审议官、韩国驻美国大使馆参赞和公使等职务，是被公认的“北美通”。

金奎显在金大中政府时期曾被调派总统秘书室工作，在卢武铉政府时期作为国防部国际合作官负责战时作战指挥权移交等韩美国防事务。在朴槿惠政府时期，他曾担任外交部第一次官（副部长）和国家安保室第一次长、总统外交安保首秘兼国家安保室第二次长等要职。在文在寅政府时期，他因涉嫌谎报“世越”号沉船事故汇报时间接受检方调查，但未被处罚。

尹锡悦刚刚上台，金奎显就出面告发了文在寅时期的前统一部长朴智元和徐勋，为尹锡悦对文在寅实施政治打击出力不少。在政权稳定之后，国情院也总能适时地放出情报，配合尹锡悦的政治攻势，可以说是尹政府的“御前侍卫”。

正和国情院同僚前往国会的国情院院长金奎显，图片来源：韩联社

由于历史原因，韩国国情院的职能权限一减再减，现在被严格限定在了对外情报一个领域。但工作能力忽高忽低，给世界情报界留下了不少笑话。

2003年，当时的总统卢武铉首次视察国情院时，合影被发到了网上，包括35名国情院高层干部，其中22人的身份本应严格保密。2011年，印尼总统特使使团访问首尔期间，韩国国情院特工潜入酒店，试图窃取电脑上的机密，但计划太烂，行窃到一半被印尼使团成员抓了现行。在仓皇逃跑中，国情院特工不仅在现场留下指纹，还被宾馆监控设施记录下了全程。

外战外行，但内战，国情院还是内行的。2012年，国情院心理战小组所属人员控制水军，用716个推特账户，通过发帖、回帖、分享等方式生成帖子27万多条，有组织地散布关于2012年总统选举和国会议员选举的舆论，抹黑文在寅等在野党候选人，称颂执政的新国家党及其总统候选人，为朴槿惠险胜起到了巨大作用。此案被落败的在野阵营踢爆后引起轩然大波，元世勋经过三审三决被判入狱，但朴槿惠政府对他“照顾”，元只坐了8个月牢。

韩国情院正门题词“谋事在阴，成事向阳”

尹锡悦和金奎显的关系，与朴槿惠与元世勋的关系非常相似，都是情报机关利用自身职权，介入了国内的政治斗争，为总统“保驾护航”，韩国历史上不缺强势总统，也不缺强势的情报头子，这种组合往往有很长的“蜜月期”，但结局都不太好。

尹锡悦对政府的改造还远不止于此。10月23日，国民力量党革新委员长的新人选尘埃落定，“蓝眼睛的韩国人”、延世大学医学院教授印耀翰（64岁）出任这一党内要职。他家从外曾祖父开始，一家四代在韩国从事教育、医疗工作。印曜翰一家因为韩国发展所做贡献于2012年成为韩国第一位特别入籍人员。

“蓝眼睛的韩国人”印耀翰

印耀翰的父亲是参加了朝鲜战争的美国海军上尉，他本人1959年出生于全北全州，在全南顺天度过幼年时期，自称“全罗道土包子”。虽然出身于民主阵营的票仓湖南地区，但他的政见极端保守。朴槿惠曾选他进入总统职务交接委员会，尹锡悦总统就任仪式也邀请他特别出席。

印耀翰去年担任国家报勋处政策咨询委员会委员长，一手推动了报勋处升格为报勋部，为尹锡悦立下了汗马功劳。“韩美同盟70周年特别展”上，他也与尹锡悦一同出席。印耀翰还曾经多次为朴正熙辩护，为亲日的“韩战名将”白善烨鸣不平。支持调查5•18民主化运动中的“假有功者”，还主张在医疗保险体系中引入私人资本。这次党内拔擢，很可能是为“蓝眼睛的韩国人”进入政府任职进行铺垫。

柳仁村、金杏、申源湜（左至右）在受到总统提名后亮相记者会。韩联社

在政府内部，2023年9月，尹锡悦一口气撤换了3名部长级官员。受到提名的文化体育观光部长官候选人柳仁村是韩国知名演员，李明博时期担任过文体部长官，是韩国文艺界少见的铁杆保守派。女性部部长候选人金杏是朴槿惠政府的青瓦台新闻发言人。申源湜虽然军界生涯堪称勤恳，曾经在韩国联合参谋部官至作战本部长，但脱下军装后加入保守党当选国会议员，彻底打上了政治快车。

纵观韩国内阁18个长官级（部长级）职位，核心都姓尹，非核心不是姓李就是姓朴，丝毫没有要团结国家的意思。

在野党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以至于韩国的政治撕裂进入了恶性循环。金杏被疑曾在担任公职期间违反股权保密信托规定，还在人事听证会过程中中途离席，遭到在野阵营狙击，最后不得不主动放弃提名。申源湜能当上韩国防长，也是因为前任李钟燮不当干预军方对一名海军陆战队员死因的调查，被在野党拉下马。另外韩国大法院院长候选人李均龙的任命，也因为在野党控制国会，而没有通过审议，导致韩国大法院院长30年来首次悬空，按程序计算，这次悬空最少会持续到11月份。

尹锡悦的右倾，尤其是激进亲美亲日，和在野党的穷追猛打，加上国会选举将至，政治形势晦暗不明，导致韩国执政党、政府、军队内部暗流汹涌。10月24日，韩国海军参谋总长李钟皓在海军本部答在野议员问称，对舰艇更名的标准和程序作了了解，并参考了国内外的更名先例。目前没有备选的艇名，如果必要，须安排足够时间广泛征求意见。若历史事实得到证明、广大国民形成共识，也可考虑更名，但要审慎判断。将两党踢给军队的政治皮球又踢了回去。

10月24日，在忠清南道鸡笼台海军本部进行的国会国防委员会对海军本部的国政监查现场，李钟皓正在宣誓。 韩联社

尹锡悦能在大选中险胜，离不开军队保守势力关键时刻的选票支持。但他上台后主导了陆军士官学校搬迁洪范图像等极具象征意义的右倾动作，对日大幅度绥靖，力推韩美日共同演习，将日本军队请到半岛耀武扬威，已经引起了军队的强烈不满。刚刚提到的新任国防部长官申源湜不想替尹锡悦得罪人，把改名与否全权交给海军定夺，所以才有了参谋总长李钟皓绵里藏针的软对抗。这种看似斤斤计较，实则环环相扣，表面波澜不惊，其实暗流汹涌的状态，就是韩国政治气氛的真实写照。

韩国国家报勋部部长朴敏植（右） 资料图 韩联社

在野党旗手李在明一直到现在，仍然在保守党的围追堵截中游刃有余。退休总统文在寅亲自出马，以损害父亲文龙炯名誉的嫌疑，起诉国家报勋部部长、尹锡悦钦点的亲信朴敏植，正式入局强攻保守党。随着国会选举将近，保守党的日子还会越来越不好过，韩国党争的酷烈程度还会大大加剧。民生问题、经济问题、房价、菜价、就业等问题都不得不让位于政治斗争，实在不是韩国民众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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