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渔船被撞翻

文|老闫侃史

“什么交通肇事罪，他这分明就是故意杀人！”

面对法院的宣判结果，李红军睚眦欲裂，他愤怒地指着导致自己五位船员命丧大海的真凶王瑞鹏，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法院审理现场

2020年6月12日，求助无果的李红军在网络上实名举报恶意杀害自己五名船员的王瑞鹏，那是在前一年年末发生的一场悲剧。

李红军表示，2019年12月12日，自己的渔船遭受到了对方的多次恶意撞击，导致渔船倒扣，除自己外其余五名船员全部死亡，其中四位尸沉大海没有被找到。

然而最终法院给予的判决竟然是交通肇事罪，李红军难以置信，这人明显就是恶意行凶，兄弟们尸骨未寒，他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海霸”恶意行凶

李红军本是辽宁人，他从小生活在渤海一带的海边跟着大人出海打鱼，这一干就是二三十年，海上经验非常丰富。

最开始的时候李红军年纪还小，只是跟着大家在渔船上做些杂活帮帮忙，后来有了些许经验后就学着驾驶小型船，拉一些近海的水产品。

渤海湾本身水位就浅，风浪也小，相较于其他海域，学习开船的难度不大，因此年纪轻轻，李红军就发展成了经验丰富的“老手”。

常年在海上漂泊，李红军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粗糙，还伴有一些晒斑的出现，不过在风浪的证明中，李红军也攒下了一笔不菲的收益。

虽说从小参与工作，没有读太多书，但是游转在整个海产品市场的李红军还是非常有远见的，2014年，在多重考量下，李红军出资200万元购买了一艘渔船。

该船编号为“冀昌渔06092”，30吨木制，长28米宽6米，因为设备有些老旧，李红军还额外配置了一些新的航海设备。

招募完船员后，李红军一行人就下海打捞各类贝壳，多次下海后，大家相互之间也熟悉起来，配合上也多了许多默契。

没过多久，渤海一带的贝壳捕捞时间就过了，听闻唐山有很多人高价收购白蚬子，李红军一行就打算开船由营口驶向滦南海域捕捞。

那时为了能互相有个照应，李红军集结了来自大连和丹东的七艘渔船搭伴，船队在海上碰面，共同驶向了河北一带。

2019年12月12日，船队到达了预定的海域附近，但由于李红军船只重量较大，速度较慢，就一直掉在船队末尾。

到了晚上7点左右，李红军才追赶上大部队的步伐，这时受到潮汐影响，一时无法回港，几艘船型偏小的勉强通过，李红军和其余四艘较大型船都只能无奈等待。

李红军的“冀昌渔06092”翻沉

就当所有人都在海面上耐心等待时，一艘体型庞大的铁质船“冀滦渔140”却突然向李红军的“冀昌渔06092”直面驶来。

起初李红军以为这艘船和他们是同样的情况，想要在这附近等待，但是直到船开得离自己非常近，也不见速度减缓，李红军慌了。

这艘船大概有七八十吨，如果真的撞上来，后果不堪设想，但还没等李红军操作，碰撞就已经发生。

“砰！”一声巨响惊吓到了所有人，船体发生巨大晃动，所有人被甩在地上，但好在没什么大碍。

“你他丫做什么！”李红军愤怒喊话，对方显然是仗着船型差异故意碰撞，这一撞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是船体已经受到损伤，后期修缮也是要花上一笔钱。

出事渔船被打捞

然而对方没有道歉，也没有假装是“意外”，露头对着李红军一行人就是脏话，说得十分难听，两方船员立即产生了激烈的口角争执，几分钟后，对面甚至拿出酒瓶砸了过来。

李红军心中了然，自己是碰上蛮不讲理的“海霸”了，对方这是故意给自己这陌生的外来船只找茬。

李红军不想招惹是非，就想着开船离他们远些，但是扔过酒瓶的“冀滦渔140”显然是觉得不够解气，竟然一直跟在李红军的船后，看架势是想再撞一次。

周围的船队看了后害怕殃及池鱼，影响自己的航行安全，纷纷驾船驶离。

本来李红军船型一般，游走在各个船只之间，“冀滦渔140”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是看见周围人都纷纷避开，“冀滦渔140”立即加足马力赶了上来。

海上渔船作业/网图

李红军直叹不妙：这“海霸”也太嚣张了！一艘大船出现在李红军视野中，李红军松下一口气，心中想着绕着大船打掩护，应该就能摆脱他们了。

然而没过多久，大船船长似乎发现了异常，为了避免被波及造成损伤，大船也很快就开走。

找不到掩护，李红军的木制“冀昌渔06092”很快就被追上了，铁皮船撞了几下李红军的船尾，好像在挑衅一般。

“别撞了！再撞船翻了！”李红军着急喊道，因为船尾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让他心疼不已。

但是“冀滦渔140”似乎并没有打算收手，他往后稍了稍，又猛地撞了上来，也就是这一下，李红军船舵失灵，哪怕他拼命拉住船舵，也没能阻止船只侧倒倾覆。

船只被撞侧倒倾覆/网图

一声巨响，“冀昌渔06092”倒扣在了海面上，海水汹涌地灌入船体，北方12月的夜晚格外冰冷，几乎要把人冻僵，“冀滦渔140”见状，开船慢慢离开了。

李红军憋住一口气，在昏暗的驾驶室里摸索着，很快，熟悉船体的他摸到了窗户旁冲了出去，他抓住漂浮物大口呼吸，两眼搜索着海面上的其他船只。

上天怜悯，不过十几分钟，就有一艘渔船经过顺手救走了李红军，倘若时间再长一些，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失温冻死在海面。

上岸以后李红军立即报警，但是那时他因为没有看见其他船员的身影，心里非常着急，警察录了自己慌张的口供后，他自己觉得不妥，又想要申请解释更改口供，但是警方并没有接受。

而接下来，警方的行为更让李红军难以置信。

嫌疑人逍遥法外，案件不了了之

李红军在船内时受到猛烈撞击，再加上寒冷的海水冲灌，身体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但是在神志不清中，他仍然交代出了五名船员的身份，请求警方救援。

但是当地警方并没有作出任何行动，他们没有下达通知书，也没有出船打捞船只和搜寻船员。

直到12月15日，李红军联系到了四个家庭，因为有一名船员的家属实在联系不上，他们会合的几位家属就合计自己先租用民船救援。

民船救援/网图

后来当地部门补充道，15号左右海面有暴雨，不适宜打捞作业，虽然他们同情李红军一行人的遭遇，但是他们也得为打捞救助人员的生命安全负责。

直到12月20日，距离事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天，警方才组织人员对沉船进行打捞，结果显示：船舱内发现一名船员遗体，其余四人下落不明。

几天过后，唐山警方就此事发布了相关责任认定书，认定书上写道：“冀滦渔140”船未遵守海上交通安全导致“冀昌渔06092”船翻沉，对其承担“12.12交通肇事案”主要责任，而“冀昌渔06092”船负次要责任。

李红军和遇难者家属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对于这份责任认定书上所陈述的“交通肇事”这个事完全不认可，这明明就是故意杀人，怎么能随意更改案件性质？

李红军觉得“冀滦渔140”船船主王瑞鹏背后一定是有保护网，否则怎么在沉船杀害五人后还能被取保候审逍遥法外呢？

警方对此作出回答，表示李红军不幸翻船的原因有三：

一是李红军自行改装，没有按照规定置放压舱石，导致船身稳定性不足；二是王瑞鹏意外撞上船尾，致使船身晃荡；三是李红军一直抓住船舵，躲避时操作不当，左满舵打死了，加强了船体晃动。

而至于李红军的口供，因为李红军意识不够清醒，且自己都认为最初的口供不准确，不予采纳。

数月之后，因为迟迟未能寻找到其余四名船员的踪迹，鉴于海上环境恶劣，唐山法院宣判四人死亡，而意外存活下来的李红军却让警方起了疑心。

经过长达5小时的审讯，李红军才在取保候审通知书和鉴定意见上签字画押，并缴纳了一万元保释金，随后李红军找到律师介入案件，警方才悻悻撤销了对李红军的指控。

警方撤销了对李红军的指控

该事件好像就这么不了了之，没了后续，五个家庭也没能收到任何赔偿和道歉。

国家一直在打击扫除黑恶势力，并为此开展过多次专项行动，但是中国地界如此之大，黑恶势力又非常狡猾，没有绝对的证据，哪怕知晓其犯罪事实，也没法对其依法进行处理。

王瑞鹏竟然为了维护自己海面上地头蛇的身份，不惜以此残忍行径伤害了五条鲜活的性命，然而这起案件的发生也只是黑恶势力存在的一个缩影。

我国对待违法犯罪以及黑恶势力的行为一直是零容忍，但是更无法忍受的是其背后的关系网与保护伞，黑恶势力猖獗的背后暴露出的是更多腐败问题。

自2018年大范围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开展以来，各省市都有效地打击了不少黑恶势力团伙，肃清了整个社会环境，至2020年4月，全国共计打击涉黑组织三千多个，涉黑集团近一万个，刑拘相关犯罪嫌疑分子约39万人，清扫腐败分子保护伞约7万人。

媒体报道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总有一天，黑暗的地方也会迎来阳光灿烂。

本案说法

“冀滦渔140”船船主王瑞鹏的行为是否构成故意杀人罪？为什么他能逍遥法外？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故意杀人是刑法中最严重的刑事犯罪，故意杀人的量刑是刑法中唯一的从高到低适用刑罚的条款。因此，杀人未遂的，一般都要判刑。

在量刑时，应当破除不正当观念，既不能认为杀人既遂的要一律偿命，也不能认为杀人未遂的一律不判死刑。

要综合全部案情，正确评价罪行轻重和行为人的人身危险程度，给罪犯以适当的刑罚处罚。

王瑞鹏恶意撞击李红军的渔船，且在李红军的劝诫下依旧不停手，最终造成“冀昌渔06092”船倾覆，导致除李红军在外的五名船员身亡，其中四名尸沉大海，属于情节严重，按照本法应当给予王瑞鹏死刑或是无期徒刑。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王瑞鹏并没有被法院判定为故意杀人罪，甚至在判决书上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该罪，而是只有一个“交通肇事罪”的罪名。

其实，之所以没有被定义为故意杀人罪，是因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

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仅凭李红军除了口述，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事情的真实性。

法院变更通知书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的规定：

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运输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别恶劣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根据交通方式的不同，空中交通和铁路运输分别对交通肇事单独作了相关规定，但水上交通则没有。

这是否意味着水上交通肇事的责任人可以不负法律责任呢？这就是王瑞鹏直接被取保候审逍遥法外的原因吗？

其实，海上交通肇事的罪行在刑法中仍然适用，但是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的法律一般适用于普通机动车事件，五人的伤亡虽然很多，但是海上运输交通工具的船员一般都为几十几百，因基数带来的问题还有待商榷。

但好在2023年4月7日，秦皇岛中院接受管辖该起事件并宣告，王瑞鹏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