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看不懂的《繁花》,怎么越追越上头啊?!
2024-01-07
更新时间:2024-01-07 15:08:35作者:橙橘网
2023年末,王家卫带着他筹备三年的《繁花》敲响了新年的钟声。灯红酒绿、霓裳闪烁,首次踏足电视剧领域的王家卫用其标志性的美学风格和拍摄手法还原了20世纪90年代上海的芸芸众生相。
“不响”是上海的特色方言,它表示“倾听、不赞同、怀疑”;同时,“不响”也是撑起《繁花》故事精神内核的表达——一群土生土长的上海男女,在黄河路和彼时的社会背景下,用每个人的“不响”拼凑起繁华时代的一处留白。
只不过,播出之后,讲述“不响”的《繁花》却收获了极为响亮的声音。这里面有无法共情的失意,但更多的是转化成一个又一个飘红数值的惊喜与掷地有声的肯定。
无论是三年磨一剑,终于找到了自己又一人生角色的唐嫣、辛芷蕾和马伊琍不动硝烟的魅力对决,被网友称之为想不到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诠释男主“阿宝”的胡歌,奉献如教科书般演技的老戏骨游本昌,还是王家卫和这部作品本身,《繁花》的爆是每一位参与者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填补了市场需求的结果使然。
进一步讲,在这个时候和观众见面的《繁花》,一方面通过方言和电影式的拍摄手法对国产影视剧在创新和更多可能性上进行了全然革新;另一方面也在塑造多元与极具魅力的女性群像戏上为当代独立女性精神注入新的注解。虽然目前关于《繁花》的故事还未落幕,但它带给我们和这个时代的启示值得探讨。
从买下版权到播出,前后大约有十年的时间;从剧组开机到播出,前后大约是四年的时间;从演员第一次杀青,鲜花和蛋糕凑足了仪式感,到第四次杀青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杀青,这是王家卫一贯的速度和作风。
在播出之前,关于何时播出的消息甚嚣尘上,很多网友对于《繁花》到底值不值得等这么久持有怀疑态度。但是,当它真的来了,并且随着剧情的由浅入深,观众真香了:
“不愧是王家卫,《繁花》后劲太足!”
“王家卫你告诉我,这是电视剧吗?这分明就是部高级感拉满的电影!”
“降维打击,看王家卫如何给内娱导演一些关于镜头美学的震撼!”
打开社交媒体,你会发现许多诸如此类的评价,一方面反映了观众对于《繁花》在视觉审美和镜头语言运用之高深的崇拜,另一方面也看出了流水线生产的国产剧已经对观众造成了严重的审美疲劳,此时的《繁花》就像于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给人以希望和无限憧憬——原来,我们还是可以看到制作精良且饱含深意的影视剧作品。
了解王家卫的人应该知道,他的作品看似是在讲饮食男女的故事,实际上是时代的交响曲,这次的《繁花》也不例外。
电视剧版《繁花》是根据作家金宇澄的同名小说改编,只不过后者没有明确的主角和主线,更多的是于笔墨之间勾勒出一幅上海的时代众生相,而前者则是将原著中最具有起伏和代表性的人物阿宝(胡歌饰)作为主线人物,以虚实结合的叙事手法和对细节的写实来更具象且完整地讲述工人阿宝是如何一步步成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宝总。
正如王家卫在《繁花》不响篇特辑里所说,这是他对原著“不响”的补白。只讲他能讲的、他想讲的、他讲得好的,其他的“不响”。
黄河路的“夜”与“霓虹”,苏州河的“日”与“喧哗”,翻腾的时代大潮溅到“和平饭店”的点点水花,饮食男女与商战暗涌的交织弥合,在王家卫写意性美学的考究和细密的台词铺垫下显得尤为精彩。
万花筒镜头、慢镜头抽帧、单机位拍摄,用不计时间与成本的电影拍摄方式去生动唯美地呈现小说中灯红酒绿又生气蓬勃的上海和生活在那里的都市男女的美。每一个镜头都在还原那个时代的繁花似锦,而每一个讲究细致的布光也都在放大扮演者最美的样子。
阿宝身上的西装、夜东京饭馆里的一碗泡饭、隐喻人际关系的两包中华烟,还有镜头一转瞄准的上海繁华街道的车水马龙,用物的写实承载具体的时间与回忆,同时又通过场景的突出烘托年代的氛围人生百态。
在王家卫的镜头下,万事万物都既精细又讲究,这是他作品的灵魂所在。大到对时代母题的追溯、人物关系的解读、美学风格的呈现、故事讲述的方法、演员表现的揣摩,小到一字一句、一物一景的铺垫,这些相互作用、互相承载,催生出直击观众内心的、催生久久不能平静的氤氲情绪。
虽然王家卫说剧版《繁花》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寄托了他之于那个时代和上海这座城市的情感联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为观众带来了一个创新的、不同于原著笔触下的“繁花时代”——既真实又梦幻的,有平实也繁花似锦,最重要的是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色都仿佛披上了鲜活的外衣,拥有了独特和各具魅力的灵魂。
剧版《繁花》的不同,还在于对女性形象和女性群像上的多元呈现。一直以来,王家卫在业内都有一个让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即王家卫拍女人,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这次的《繁花》更是如此。
如果说胡歌饰演的“宝总”相当于树干撑起了整个故事发展的核心,那么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就如同夹缝里生长出的一朵朵小花,各自精彩但也装点起整棵树干的生机与活力。
汪小姐(唐嫣饰)、玲子(马伊琍饰)、李李(辛芷蕾饰),围绕在宝总身边的三位女性悉数登场。在王家卫的镜头语言和审美体系下,三位女演员不仅美得各有韵味,也通过细腻入微的演技和对人物内核的精准把握呈现了彼时上海独立女性的精神风貌,也是王家卫之于当代女性想要传递的价值观。
唐嫣饰演的汪小姐,上海名牌大学毕业、接受过良好教育、在外滩27号外贸公司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她与胡歌饰演的宝总的关系,就像胡歌本人自己所说:“是分针与秒针的关系,他们共同在时间的洪流里齐头并进。”
虽然《繁花》里的女性角色各有亮点,也没有所谓的主角和配角之说,但汪小姐这个角色可以让我们看到人物的弧光和一条完整且清晰的职场女性成长线路。
王家卫说:“汪小姐代表了上海女人的底气,源自于她们是全国第一批经济独立的半边天。”她代表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初代白领的形象,无论是造型还是个性,都很蓬勃、有朝气。
90年代初,她戴着厚重的框架眼镜、头发蓬乱、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虽然在晦暗不明的商战江湖里,她的原则和坚持多少显得有些不入世,但也正是这份坚韧且过得硬的性情才成就了后来的自己,也赢得了阿宝的尊重与爱慕。这是汪小姐顶顶可爱、灵动天真脆生生的上海小囡的一面。
而当吃过了象征温柔偏爱的排骨年糕,也尝到了现实生活的摔摔打打后,她摘掉了象征着过去的眼镜,换上精致干练的职业套装,烫着时髦知性的大波浪卷发,继续向着自己最初的梦想“像我师父那样,成为27号的一朵金花”出发。这是汪小姐独立明媚,犹如大女主般敢爱敢恨的一面。
一体两面,既有苏州河也有黄浦江,这是王家卫在创作剧中所有人物的原则和要求,而唐嫣也用自己突破性的演技接住并且演活了汪小姐这个角色。
做成第一笔外贸订单业务后,宝总邀约汪小姐吃饭。害羞、喜悦、悸动又带有一点点娇嗔,这些情绪多一分则会腻,少一点又不够味,而唐嫣则将初期汪小姐对宝总的情感演绎得恰到好处。
当汪小姐精心打扮前去赴约,从未见到宝总身影的失落再到宝总突然拿着新年礼物出现后的佯装生气,这一幕的唐嫣可爱到让人心生动容,她精准揣摩到了汪小姐纯爱天真的一面,那是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都有的样子。
唐嫣为这份少女感加入了不同于传统印象里的新的诠释,不矫揉造作,不卖弄可爱,而是用一种极具生命力的表演方式充盈着角色的厚度与弧度。与此同时,汪小姐坚韧的、不甘的、顽强的,能下得来也能上得去的那股劲头也在唐嫣润物细无声的演绎中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因为被同事诬陷而到工厂上班,脱掉职场丽人的装扮换上工服,脖子上挂着吸汗毛巾,口袋里塞着单位的搪瓷杯子,脸上还有根本顾不上处理的灰尘,一边讲话一边还用毛巾擦汗,既真实又贴脸。
王家卫镜头里的唐嫣,是美的,但这份美不是悬浮在精致妆造和奢华服饰上一戳就破的不真实,也不是以往在古偶和甜宠剧里唐嫣给人的那种好像可以被复制的美,而是深入到灵魂和内里的、那种透过屏幕直击人心的生命力的、独一无二的美。
汪小姐有一张很特别的单人海报,海报上她戴着镜片厚厚感的眼镜,笑容天真灿烂,一只手托着腮倚靠在阳台,但画面中却有一行文案写着“谁说我是碰哭精”。
这是她的“不响”,从外滩27号到下放工厂,虽然不甘但仍有追求;乍看是娇滴滴的“碰哭精”,但并不娇气,她哭归哭,但还是能以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心态重新再来,就像现在的演员唐嫣。
用3年时间完成一个角色的创作,外界议论纷纷,但她“不响”。因为,唐嫣也和汪小姐一样,心里有一份“拎得清”的韧性——只做自己想做、自己能做的、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如果说汪小姐是上海女性白领的化身,那么马伊琍饰演的玲子就是上海女性图谱里最耀眼的存在——上海女老板。
她与阿宝相识于微时,是挚友也是可以合伙开办夜东京的合作伙伴,是可以为宝总做一碗热腾腾泡饭、见识到他最烟火气一面的知己,也是在知道我不能完全拥有你后,花2600元买了一对珍珠耳环转手以十倍价格卖给宝总的生意人,异国求学和复杂的情感生活经历让玲子的个性里有着人如其名的圆滑世故,但同时她也保留了上海女性骨子里的有情有义。
会帮宝总挡外债、圆场子、护周全,玲子之于宝总或许就是那句歌词所描述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王家卫说玲子代表的是本帮精神,见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这是一种虽然出身市井、能说会算,但永远要抬头挺胸的生活,做人的体面更是不能丢掉的根本。
毛绒皮草、红色墨镜,夸张的金色耳饰,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玲子,就是要做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个性与魅力的上海女人。
另一方面,玲子也有自己的“不响”,那就是因为耳环事件而对阿宝失望,潇洒地转身离开,是告诉自己——那份“没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的“不响”,你已经修炼好了,所以到时间说再见了。
马伊琍饰演的女性角色,总是可以看到新时代独立女性具象且多元的精神风貌。从《奋斗》里的夏琳,到《我的前半生》里的罗子君,再到《龙城》里的郑东霓,还有现在的《繁花》,果敢自信,聪慧机敏,相信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一些距离感,但实际上也有着细腻而温柔的内在。
她用炉火纯青的表演,丰富立体地呈现出玲子这个角色的复杂与多面性,通过对“老上海”腔调的拿捏成功塑造了一个既精明能干又充满人情味的老板娘形象。
或者说,马伊琍并不是在演玲子,就像她在《繁花》人物特辑里所说:“从小到大我被妈妈教育的是要强、要坚韧,不能绣花枕头一包草,我觉得这些特点在玲子身上是展露无遗的。”
马伊琍之于玲子,玲子之于马伊琍,无外乎就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吧。
“深圳来的青岛人,到上海没几天,出手就是流水三千万的存折,顶下了黄河路上最热门的饭店。”剧版《繁花》借爷叔的旁白交代了与宝总有关的、第三位女性角色李李的人物背景和人设架构——黄河路上奋斗打拼的异乡人,也是心思玲珑的女霸总。
作为一个背景神秘的外来女人勇闯上海滩,又怎会是好惹的善茬?至真园饭店开业,她眼神坚定带着杀气,手腕狠且硬,提拔和自己一样有野心的女服务员,一句“别人欺负我我也不会让的”吓退好事之徒。
初到上海闯荡的李李,妖娆妩媚只是她的保护色,是她的面子;而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势要在黄河路上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才是她隐藏在身体里的、那颗如狼似虎般的野心。
在一众繁花似锦的上海女人中,她犹如盛开在暗夜里的玫瑰,美丽又危险;又像是在猎物场里厮杀的母豹,找准目标,一击即中。
王家卫说,李李是非常神秘的,也是具有传奇性的,她身上是要有能够混迹江湖的侠气和锋利的东西存在的。于是,当王家卫看过辛芷蕾在《绣春刀》里饰演的侠女一角后,才萌生了让她来演李李的念头。
而王家卫或许对李李这个角色也是有所偏爱的吧,侧拍、俯拍、仰拍,各种王家卫擅长的、那些被外界称之为神级教科书的镜头语言都运用在了辛芷蕾饰演的李李身上,也难怪辛芷蕾自己都说:“拍了《繁花》我才意识到自己绝美!”
美,永远是王家卫赠予女演员的一份“礼物”,但真正值得称赞和学习的是他永远在借用自己的作品去丰富和传递新时代独立女性的精神风貌。
他把汪小姐在原著里对“生命延续”的追求,改成了“个人的自我完成”;把玲子“上海女人的时髦精致”内化成“懂得经营自己”的精神塑造;更赋予了原著中原生家庭颇为惨淡的李李,敢于突破桎梏枷锁、打破社会规训的强大内核。
映射在时代背景下的繁花绽放,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层层叠叠,才是《繁花》真正动人的地方。
如果阿宝不是胡歌来演,那还能让谁演?
导演王家卫在采访时曾表示:“《繁花》从筹备到开播经历了近4年的时间,剧中的主要演员都是经过自己面试的,但只有一个人是看完剧本后立刻敲定的,那就是男主胡歌。”
胡歌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的身上有着那座城市、那个时代记忆的印记,但更重要的是他本人的气质和腔调都与《繁花》整部剧的灵魂人物——阿宝,也是宝总,十分贴合。进一步讲,胡歌的身上有阿宝自由无畏、潇洒不羁的少年心气儿,也有复杂多面的宝总所需要的成熟和睿智,而他也用内敛沉稳的演技撑住了角色和角色转换之间需要展现的细腻情感。
无论是阿宝爱而不能爱的无助和苦涩,还是与人周旋的试探和拉扯,或者是和“贵人”爷叔之间亦师亦友的关系递进,以及从阿宝到宝总成长转变的铺垫,在王家卫的镜头语言下,胡歌的表演得到了最大的发挥空间。
每一场戏、每一个镜头和每一种情绪的把握,层层递进、恰到好处,既有人物之于时代的复杂性和撕裂感,也有人物本身一体两面的深入解读——不管宝总在事业上多么风生水起,内心永远都有一个阿宝。
有人说,其实胡歌的演技已经不需要《繁花》来证明了。的确,从《仙剑奇侠传》里的李逍遥到《伪装者》里的明台,从《琅琊榜》里的梅长苏再到《县委大院》里的梅晓歌,胡歌一直在用作品说话。
但要说王家卫版《繁花》里的胡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或许就是观众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个更入世的胡歌,因为那是上海这座他生长的城市文化和记忆赋予他的人生底色。
《繁花》到底好不好看?
王家卫在《繁花》特辑里给出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不响”——“对于书迷,我的建议是带着《繁花》看《繁花》;对于没看过原著的人,这个剧只是蛋糕中的一块,看完之后意犹未尽,我建议你们去看原著。”
说不清楚的、不好评价的、为难自己的,都留给别人去说。我只做我想做的、我认为美的、我想留下的、我想说的,这也是王家卫一贯的行事作风。
监制:宁李Sherry
责编:Jing
撰文:E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