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经理人融媒体中心 李听

如果说12年是一个轮回的话，36年是几个轮回呢？

32年前，25岁的复旦高材生郭广昌放弃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好工作，选择了“下海”，和复旦五人组一起，用30多年的时间，打造了近8000亿的复星帝国，自己也从当年的穷学生，坐上了上海首富的宝座。

创业之初，郭广昌和梁信军、汪群斌、范伟、谈剑骑着几辆自行车，用东拼西凑的3.8万元创业资金下海海创业，通过给台湾元祖食品制作调查报告，赚到了30万，此后，“复旦五虎”杀入房地产、生物医药领域，复星实业（复星医药前身）以疾病核酸检测试剂作切入点，首款实体产品是PCR乙肝诊断试剂，很快就赚到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1000万，到了1995年，销售额更是突破了一亿元。

五人组中，谈剑的爷爷谈家桢，是中国科学院院士，曾任复旦大学副校长，在50年代院系调整后复旦大学生物系首任系主任，被认为是中国现代遗传学奠基人。另外三位创始人——梁信军、汪群斌、范伟，均为复旦大学遗传工程专业毕业生。顶着“复旦大学生创立”、“生物医药高科技企业”的光环，复星得到了市领导手中的难得一票，成功在上交所上市，成为上海首家民营上市企业（复星医药），募资3.48亿元，从此开启了“产业+投资”的时代车轮，复星很快就凭借上市带来的贷款授信和发债的便利，进一步拉满了金融杠杆，体量加速膨胀。

2000年，复星参与合资组建唐山建龙钢铁。2002年，复星入主豫园商城（600655.SH），在这个过程中，郭广昌第一次品尝到了资本的甜头。2003年，豫园商城、复星产业投资作为一、二大股东，合资成立德邦证券，复星拿下券商牌照；同年，复星控股南京南钢（600282.SH），与国药集团合资成立国药控股（后于2010年在香港上市，代码 01099.HK）。2004年，复星旗下地产板块复地集团在香港上市，同年复星投资招金矿业（后于2006年在香港上市，代码01818.HK）。2007年，复星国际赴港上市，郭广昌凭借近700亿元资产，年收入300多亿，身价暴涨，一度坐上内地第三大富豪的交椅。

这一年，郭广昌把自己定位成了“中国的巴菲特”，他就像一头虎视眈眈的雄狮一样，在医药、地产、消费、金融组成的草原和丛林中四处巡视，物色可以围猎的猎物。也就是这一年，熟读《滚雪球》的郭广昌，开始了构筑起了他的保险帝国。第一站，就是参股永安财险，收购永安保险14.6%的股份。

2008年后，国际金融危机给复星创造了出海并购国外优质资产的机会。他一口气全球第五大能量源医疗美容器械供货商Sisram、葡萄牙私立医疗保健集团Luz Saude等品牌收入囊中，从此，资本江湖新劈一系，叫“复星系”。

2012年后，复星在全球的并购开始大规模铺开，开启了疯狂的买买买模式，高峰期一度拥有48家海外企业，资产近4000亿元，海外员工超4.1万名，是持有海外资产最多的民营企业之一。

2012这一年，复星与美国保德信公司联合成立复星保德信人寿。在浦东香格里拉饭店复星保德信人寿开业典礼上，郭广昌身穿练功服，将一套太极拳打的虎虎生风，光芒四射。

2013年，复星与国际金融公司（IFC）共同设立鼎睿再保险。2014年，复星以10亿欧元收购葡萄牙最大的财险和寿险公司忠诚保险（Fidelidade，现在依然是上市主体复兴国际下的第三大公司），以4.33亿美元收购美国保险公司梅多布鲁克（Meadowbrook）并更名为美国保险集团（AmeriTrust Group），以68亿日元（约4.18亿元人民币）收购日本IDERA资产管理公司98%股权。

2015年，复星以2.1亿欧元收购德国私人银行H&A（Hauck & Aufhäuser）99.91%股权，合计以25.07亿美元完成对美国特种保险公司艾伦索尔（Ironshore）的全资收购，投资组建并控股英国资产管理公司RPIM（伦敦地产是重要投资标的）。

2016年，复星斥资1.75亿欧元收购了千禧银行（Millennium BCP）16.7%股份，成为葡萄牙最大上市银行的最大股东。

此时，在并购和资本运作的加持下，复星俨然已经成为了中国最耀眼、体量最庞大的民营企业之一，横跨医药、地产、钢铁、矿产、零售、媒体、游戏、证券、保险、期货、私募等一众领域。

郭广昌本人也在这一年位列胡润百富榜第10位，个人财富360亿元。

不过，在复星大笔买买买的过程中，“复旦五虎”也开始渐行渐远了。首先是谈剑，作为郭广昌的第一任妻子，随着婚姻介绍，她离开了复星；其次是范伟，他在2013年退隐；2017年，“第二虎”梁信军也离开了。“复旦五虎”至此只剩下两虎了，即郭本人和汪群斌了。郭同学也改口叫郭战友了。

2013、2017，两虎的离开，或许对复星来说，是一种精准的隐喻。

因为在2013年，中央提出了“三期叠加”的概念，所谓的“三期叠加”，就是经经济增长速度换挡期，结构调整阵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

你看，换挡、阵痛、消化，都是放慢脚步，夯实基础的意思。

2014年后，“新常态”的逻辑更加清晰。随着经济体量达到一定规模，增速放缓是必然，这一点从其他国家的发展历程中也能得到印证。日本、韩国、新加坡等，这些经济体之在高速增长后，出现“断崖式”下滑，便是对“新常态”缺乏预期，最后不得不承受经济剧烈震荡带来的惨痛。

而这一时期，正是中国房地产企业和部分民企通过资本杠杆疯狂跃进的时候。2017年，风向终于变了，先是6月份，原中国银监会窗口指导各家大行，要求排查包括复星在内的数家企业的境外授信及风险分析。

接着是时任商务部副部长钱克明明确放话，“非理性对外投资得到有效遏制”。

而这些的郭广昌，还是国外的飞机上，正“从上海到纽约，到圣保罗、福塔莱萨，到哈瓦那，再到里斯本和巴黎”旅途中。

8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商务部、人民银行、外交部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引导和规范境外投资方向的指导意见》，限制境内企业开展与“国家和平发展外交方针、互利共赢开放战略以及宏观调控政策不符的境外投资”，包括“房地产、酒店、影城、娱乐业、体育俱乐部等境外投资”和“在境外设立无具体实业项目的股权投资基金或投资平台”。

复星的跨国并购，不得不戛然而止。让复星雪上加霜的是，2018年开始，美联储进入加息周期、外部环境发生变化，给复星的债务带来严重压力。

之后，新冠疫情来了。在疫情中“停摆”2年多，复星于此陷入债务危机风波，流动性问题还是彰显。

郭广昌不得不承认，复星遭遇了一场“完美风暴”，这是复星创业31年以来经历过的最大一个周期。

这两年，复星从买买买变成了卖卖卖，爱打太极拳的郭广昌，也学会了“有一种爱叫放手”。业绩艰难的他，开始了随时随地的带货：“新开的室内滑雪场一定要带小朋友体验一下”“夜郎古酒可以喝一喝”……

过去两年，郭广昌的每一天，都似乎过得“舍不得”：他钟情的青岛啤酒，2019年开始减持，到2022年5月彻底清仓。据报道，2022年以来，复星系减持了金徽酒（603919.SH）、海南矿业（601969.SH）、中山公用（000685.SZ）、泰和科技（300801.SZ）、三元股份（600429.SH）、酷特智能（300840.SZ）、*ST广田（002482.SZ）、中粮工科（301058.SZ）等多家公司股票，甚至包括复星医药、豫园股份、复星旅游文化等复星系核心资产。

此外，曾被郭广昌寄予厚望的保险领域，泰康保险、新华保险、永安财险等也在被减持之列。2022年4月，复星国际以7.4亿美元出售美国保险公司AmeriTrust，在这项交易中，复星国际亏损约5亿元。

2023年，复星退出了整个钢铁板块，此外还证券化和退出了BFC外滩金融中心及各大城市一系列不动产项目、泛亚航运这样的少数股权的PE项目和ATG等不适合持续经营的控股子公司。复星旗下复地产发集团还在推进一系列不动产的出售，包括重庆复星国际中心、广州复星国际中心、成都复城国际等，在2023年回流人民币60多亿元。

2022年4月，复星国际以7.4亿美元出售所持Miracle Nova I (US)，LLC全部股权，而该公司持有ATG 100%股权权益。ATG是一家专业的财产和意外伤害保险公司。

2022年8月，复星国际旗下的豫园股份以每股66.58元，向泰康保险集团转让其持有的泰康保险集团1737.36万股股份，转让对价约11.57亿元。

2022年9月，永安财险发布两则股权变更公告，复星国际旗下的复星工业、复星产业投资、亚东杉控、亚东翼航4家公司，将所持有的永安财险部分或者全部股权转让给陕西国资委旗下公司。“复星系”在永安财险的股权比例从40.68%减至14.69%。今年，市场传出复星国际将重启出售香港鼎睿再保险的计划，并寻求约10亿美元的估值。

最近，复星国际又披露公告，4月12日（中欧时间），公司与BNP Paribas Cardif（法国巴黎保险集团）就出售比利时保险公司Ageas SA/NV（富杰）股份签订协议，将出售不超过1540.1253万股Ageas SA/NV股份，总代价约为6.26亿欧元至6.70亿欧元，折合人民币约为48亿元至51亿元。

一位企业家在2023年初的一场论坛上，当众“戳”郭广昌的肺管子，说，“过去是靠买买买成就了复星，最近又开始卖卖卖，在买的快乐过程中和在卖的痛苦当中，你是什么感受？”郭广昌接过话筒说，“你一定要顶我的痛处。”